踢过足球的人都知道,当队员在争抢中把皮球弄出界外时,双方良民都会自觉举手,示意裁判:这个球是对方碰出去的,界外球应该由我方发。一旦裁判明察秋毫,把球判给了对手,他还得满脸失望地做出愤愤不平的表情,好像裁判真的瞎了眼似的。这种表现,属于为了球队的利益而跟对手斗智斗勇,不能算道德品质败坏,即使真的撒了谎,也在人们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,见怪不怪。
然而,同样的情况,如果挪到赛车场上来,则没有那么简单了。从成本上来考虑,两名足球队员在比赛中撞上了,只要是相同部位并在同等机会下,撞了就撞了,那叫合理冲撞,即使有人摔得鼻青脸肿的,爬起来照样踢,要不怎么说足球是男人的运动呢。男人嘛,就不能斤斤计较、怕磕怕碰,不能娘娘腔。但是赛车不行了,随便一点儿磕碰,哪怕只是歪了点儿方向、漏了点胎压,后面的比赛就没法往下跑了。如果撞得稍微重了点儿,就也许把几十万、上百万的赛车撞成一摊废铁,把对手撞进轮椅甚至黑匣子都有可能,因此从赛事的组织者角度来说,对于比赛中发生的碰撞事故一般都要进行深入的调查,对于故意撞车的行为,在任何一项赛事里都一定是格杀毋论、严惩不怠。
正是因为一旦撞了车,组委会很生气、后果很严重,所以每场撞车事件发生之后,撞车的一方(一般是前部受损的后车)往往第一时间要竭尽全力来证明这车撞得很正常,比赛就是这个样子的,而被撞的一方(一般是后部受损的前车)则义愤填膺地来证明,对手撞车在客观上能够占到多大的好处。比如说,江腾一撞了卢家骏,表面上看,双方都倒霉,撞了对谁都没好处,但是卢家骏说,不对,当时前四名里面福特有三辆车而我只有一个,即使我跟讲腾一撞得双双退出了,他们还有两辆车包揽冠亚军,而我一退出,就什么都没有了!原来撞车也存在一个机会成本的核算问题。这一撞,778车队打的是生死劫,而福特打的是无忧劫,福特的正常就是778的不正常。
从仲裁的角度来看问题,他们只能看两车碰撞的一瞬间动作是否合理,而无法推论在撞车之前车手的心理状态,更不可能从可能发生的后果往前推导出两车相撞时车手各自的算盘。我们能知道的只是,卢家骏撞了不合算,所以他不应该愿意主动去撞,而江腾一撞了也没什么损失,是否故意撞人则要拿他的职业水准及道德观念去加权。那么从旁观看来,到底正常还是不正常?出自不同的眼睛,取决于脚下站的位置,怎么看,都正常。
需要注意的是,由于这样正常的“合理碰撞”在最近几站比赛中连续发生,而CTCC组委会和仲裁委员会总是以最善良的心态来揣摩我们单纯的车手,正常累积得太多,就已经不正常了。长此以往,站站碰撞,怨冤相报,则正常里透着不正常,不正常都被当成了正常,那么CTCC就得更名为CPCC了——全国碰碰车锦标赛,在那里面,撞是水平高超的正常,不撞才是手艺太糙的不正常呢!